正文卷第八章毛冰的口红

文 / 36梦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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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冰对自己人生第一个模糊的印象就是板房

冬天的北方真的特别冷

能看到冻得龟裂的地表

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人裸露在外的皮肤

据说撒泡尿真能冻上

只有这个石油管道施工现场边上的板房里

有热烘烘的炉子

毛冰五岁了

上幼儿园已经几个月了

她每天都挺期待的

今年妈妈怀孕了

肚子越大

脾气也越大

待在暖烘烘的板房里都让毛冰发冷

不敢哭闹

不敢说话

爸爸还没回来

妈妈捧着肚子在干草

木板和砖头搭成的床上打着呼

毛冰从铺着破褥子的大纸箱里爬出来

轻手轻脚的摸到妈妈的“梳妆台”前（一个带着抽屉

稍显像样的旧办公桌）

拿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口红

那口红是妈妈出门的时候才小心翼翼用的东西

能把嘴巴弄的红红的像吃了死老鼠

可是大人们都觉得好看

毛冰觉得自己涂在嘴上一定更好看

将口红藏在自己棉袄破掉的洞里面

才安心睡去

幼儿园是个好地方

虽然毛冰都没什么表情

其实心里很快乐

老师会带大家做游戏

读拼音“a

e”

中午的午饭还有小饼干

还可以午睡

虽然毛冰根本睡不着

这一切都使毛冰觉得有趣

下午

小朋友们会在她身边的尖叫

吵闹

开始有点心惊

现在毛冰已经可以很淡定的蹲在边上看着一群小孩犯傻

摸出昨晚藏在棉袄破洞里的口红

面朝墙

涂在自己嘴巴上

心想：老师是大人

起码会发现自己是最漂亮的孩子

偷偷转过身

低着头靠墙蹲着

心里紧张

想被看到

又有一种恐惧怕被看到

突然

一个身边的小女孩一声尖叫

吓了毛冰一大跳

抬头看过去

小女孩指着毛冰“老师

她

她嘴巴流血了”说着夸张的哭起来

老师匆匆赶来

先是捧着毛冰的脸看了看

然后从身上口袋里揪出一小块卫生纸

用力的将毛冰的口红擦掉

回头安慰小女孩“不哭

你看

她不流血了哦

没事的

不哭了”

小女孩抽泣着被一个小男孩拉去做游戏了

真的是变脸比翻书都快

毛冰觉得她就是为了让自己出丑才哭的

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老师

“毛冰

是谁给你涂的口红呀

”毛冰没吭声

“你自己涂的吗

”毛冰依旧没有吭声“能不能拿给老师看看呢

”毛冰犹豫着

拿出口红递给老师

“老师先替你保管着

放学的时候给你好吗

”说着挤出一个毛冰看到过的最好看的微笑

毛冰点点头

老师想拉着她和小朋友们一起去做游戏

毛冰觉得太傻了

撅着屁股挣脱了

继续蹲到墙边

放学了

姚春芳挺着大肚子等在幼儿园门口

心里有点同情自己

这么冷的天还要接这个死孩子

她宁可不送她去幼儿园

还能省出一笔钱给自己孩子多买些婴儿用品

老师拉着毛冰的手

走到女人身前“毛冰妈妈

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

实在不行找人来接孩子也行

这大冬天的摔一跤可不是开玩笑的”女人笑着接过毛冰的手“没事

我今天还准备跟我爱人说

不行让毛冰暂时不来了

等我生完孩子再说呢”老师表情一僵

突然了然道“这不好吧

你在家还要照顾毛冰

其实哪怕晚一点

让毛冰爸爸来接也行的

而且幼儿园都快放寒假了

毛冰来不来也不会退钱的”姚春芳一阵尴尬的笑

“对了

毛冰妈妈

今天毛冰带了一支口红来幼儿园

下午还吓哭了一个小朋友

口红您还是保管好

孩子毕竟还小

你也别骂她

收好就是了”说着将口红递给女人

姚春芳接过口红

一对小眼睛瞪了毛冰一眼

毛冰瞬间觉得老师下午拿走口红时候对她的微笑简直是狰狞的

被妈妈拉着的手被攥得发疼

小拇指被妈妈使劲的捏着

（后来有一段时间毛冰经常会跟熟悉的小朋友玩一种游戏

互相使劲捏对方的小拇指

谁先喊疼谁就输了

毛冰从来没输过）

毛冰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挨打了

为了一支口红

妈妈竟然向爸爸哭诉

毛冰第一次听见自己被称为“小婊子”“小杂种”

第一次被父亲一脚从板房的中间踢了出去

额头上被地上的小石子割出一道血痕

后来留了疤

在后来的日子里

毛冰称自己是包青天转世

所以额头中间不是疤痕

是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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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八章 毛冰的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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