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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男友陈川的夹克里翻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封里没有信件,只装了一沓照片。 都是我与一个男人不堪入目的艳照。 照片中的男人儒雅成熟。 可我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 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我的男友认定我背叛了他。 他不止不信我。 还要,杀了我…… 一、怪 迄今为止,我曾数次发现这世界的扭曲与失真。 其中有三次尤为诡异。 「第一次」便是我翻出那封信时。 出于慌乱,我的手不自觉地松开。 照片散落一地,好几张都被翻了面。 我这才发现,原来每一张相片的背面,都落有数行手抄的小字。 我将这些小字按序排列,竟拼凑出一段骇人无比的故事…… 二、信中呓语 1 他已知晓了她的背叛。 她却以为他仍被蒙在鼓里。 为此,她不厌其烦的作着戏。 在他每天出门时,她会照例亲吻他的唇。 闲暇时,她还是会像小猫一样粘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叫他「亲爱的」。 她演得很真。 若不是那些不堪的照片。 他可看不穿她。 看着相恋多年的她,他也曾想过要一笑置之。 不都说「人生要想过得去,头上必须沾点绿」吗? 可他还是受不了。 爱人背叛的苦楚让他日夜煎熬。 最难受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寻死。 可转念一想,凭什么? 凭什么要他死? 她才该死! 不是吗? 2 他向来是一个行动派。 恋爱多年,她最欣赏他的就是这一点。 想清楚后,他便开始筹划。 为了应景儿,他特意选了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他冲进卧室,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 她死时甚至都没能叫出声。 他把她拖入浴室之后,便置之不理。 他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照常吃饭,照常睡觉。 只是,在他的生活中,他仍能看见她。 看见她的一举一动,看见她的一颦一笑。 可…… 他明明杀了她啊! 3 他疯了。 他疯了似地冲回家。 先是用保鲜膜将她层层封住。 又用胶带将她缠得密不透风。 他甚至还去道观求了道消灾驱邪的黄符,贴在了她的头上。 他掏空冰箱,把她封在了里面。 他另寻住处,远走高飞。 直到搬进新家,他才舒了口气。 最近,他时常感到腰酸背痛。 毕竟,搬家可太累了。 但他痛并快乐着。 他心想,他再也见不到她了,带着三分遗憾,七分欣喜…… 4 她心想,他果然只是个没长大的「老男孩」。 他竟妄想能摆脱她。 她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她早已缠住了他的身,勒入了他的骨。 可他却毫不知情。 他转了转酸痛的肩膀,伸了伸腰。 「最近忙里忙外,的确是有些操劳过度了……」 她盘在他的腰上,为他捏了捏肩、锤了锤背。 「好在,我终于摆脱她了。」 她搂上他的脖子,将唇靠近他的耳边。 「真的……摆脱掉了吗?」 他的身子猛地一僵,恐惧扭曲了他脸。 「亲,爱,的。」 她唤得细语轻声…… 三、预兆 1 相片上的文字让我不寒而栗。 我认得出,这是陈川的笔迹。 我还未将恐惧消化,就又看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那些小字在我眼前逐渐褪色,随即消失。 我不可置信地将照片来回翻转。 竟发现那个陌生男人的脸已开始消融。 就像是一块软蜡,被扭曲、拉长、形变。 最终变成了陈川的模样…… 原来,那些照片只是我与陈川拍的艺术照。 「或许是我太累了,看花了眼。」 我如此敷衍着自己。 当夜,我在梦中听到了一段模糊不清的低语。 虽说是低语,可那声音却令我感到无比的狂躁。 恍惚间,我仿若看到两个如山岳般高大、虚幻的神明。 祂们似乎在争执着什么,就像是一个女人在指责她的另一半。 我感到的身体在不断下沉,混沌裹挟着我。 就在我即将被阴冷淹没时,我瞬间惊醒…… 身下的床单已被冷汗浸湿。 陈川早早就离了家。 他没有叫我便独自离去。 陈川的变化或许是一种崩溃前预兆,可当时我却不以为然。 2 「第二次」则出现在 17 分钟前。 今夜下了暴雨。 我和陈川缩在被窝里刷着短视频。 或许是因为雷暴的影响。 我的手机屏忽然变得模糊,还发出「滋滋啦啦」的杂声。 待屏幕再度清晰时,我刷到了一段可怕的视频。 视频中,面目狰狞的陈川高举手中的砍刀,狠狠的劈在了我的身上。 血液四处飞溅,溅到他的脸上、身上。 「我」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一刀毙命。 视频的拍摄日期为 7 月 12 日 0 点 03 分,总长 37 秒。 我看了看表,现在是 7 月 11 日 23 点 43 分。 就是说,这是 20 分钟之后发生的事。 我以为这是一场恶作剧,还笑着问陈川。 问他是不是在我手机上动了什么手脚。 可当我把手机拿给他时,那段视频却消失了。 陈川一脸疑惑地望着我,我随口将视频的内容讲给他听。 听完后,他的表情竟瞬间一冷。 随后,他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留下一句「我去厨房拿杯水」便离开了卧室。 陈川的习惯我再了解不过,他一紧张,就喜欢顾左右而言他。 「咣当!」 我正思索着,厨房传来了一阵脆响。 我连忙问陈川怎么了,他只是冷冷地应了声:「我不小心把勺子碰掉了。」 勺子可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听起来更像是某个片状的金属制品所发出的声音。 比如…… 一把刀! 我忽然想起,陈川今晚回来时挎了一个行李袋。 那袋子很沉,一晃还叮咣乱响。 我问他里头装的啥,他却一脸慌张的问我今天晚上做的什么饭。 他又在搪塞我。 3 仔细想来,陈川最近以来都表现的颇为古怪。 就像是变了心。 每天醒来时,他不再吻我,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冷。 我本以为那是因为我俩相处的太久了。 男人嘛,刚在一起的时候对你无微不至,时间久了,最初的热烈便会逐渐趋于平淡。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跟我在一起时,他总是表现出莫名的紧张。 有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他裹着被子坐在床边,身子瑟瑟发抖。 我问他在干吗,他却像见了鬼一样,被吓得语无伦次。 虽然屋里很黑,但我还是从他的眼神中品到了「恐惧」二字。 陈川他怕我,可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怕我。 如此看来,陈川倒不像是变了心。 而是变了个人! 4 卧室静得吓人,我想用手机弄点声音出来。 我滑动屏幕解锁,可手机却还是黑着屏。 我又试了试锁屏键与关机键,仍是无果。 手机用的太久,就会不可避免的出现这样或那样故障。 恋爱谈的久了也是如此。 这部手机是陈川在刚恋爱时送我的。 多年来,我一直没舍得换,可它实在是太老旧了。 除了卡顿、内存不足等问题,最要命的还是电池老化…… 电池老化…… 想到这里,我的身子猛然一僵。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更加毛骨悚然的事。 今晚到家时,我的手机就因为电量告急而关机了。 可我并没有充电啊! 那我刚才刷到的视频是什么? 陈川那张染血扭曲的脸再度浮现于我的眼前。 我根本就不敢细想! 5 「7 月 12 日 0 点 03 分……」 是视频上标注的拍摄日期。 我给手机充上电。 开机后,时钟恰好从 23 点 59 分跳到了 0 点 0 分。 我的大脑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如果视频的内容为真。 那最多再等 3 分钟,陈川就会将我杀死…… 我盯着卧室的门。 门外寂静无声。 我想,陈川会不会就站在门外,脸贴着门。 就像一只玩弄羔羊的狼,咧着嘴,想象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 可羔羊又能做些什么呢? 把卧室的门反锁? 不行,客厅的电视柜里装的有备用钥匙。 报警? 等警察赶过来,我估计都凉透了。 又或是跳楼? 我家住七层楼……。 要不…… 我盯着床头果盘里的水果刀。 我跟他拼了! 「嗡嗡……嗡嗡……」 「第三次」就出现在此时此刻。 在我打算拿刀时,手机上突然弹出一条匿名短信: 「你家的电闸即将关闭,如果你想活下去,就立刻躲到卧室门后。 切记!无论门外传来什么声音,你都不能离开卧室。 等门被推开,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理会,找准时机,向外逃!」 短信上的内容让我目瞪口呆。 我还未来得及细想,卧室的灯便骤然熄灭…… 四、疯 1 以下为「陈川」的视角。 2 最近一段时间,我每晚都会做相似的梦。 梦里,我都在反复做同一件事。 即谋杀我的女友林薇! 我的杀人动机并不复杂。 林薇与一个年近半百的大学教授睡到了一起。 她出轨了。 虽然我觉得林薇「罪不至死」,可梦里的「我」仍决定要杀了她。 我在梦中谋划并行动了上百次。 生活中、电影中能见到、能想到、能办到的法子我几乎都试了一遍。 可无论我的布局有多周密,林薇都能不可思议的逢凶化吉。 而且,我的每一次谋杀,都以「被林薇反杀」而告终。 我的突然袭击会被她巧妙的躲过。 搏斗中,她却总能不偏不倚的打中我的要害。 我在饭菜里投毒,可最终吃到毒药的人却是我自己。 哪怕我买凶杀人,她都能顺藤摸瓜找到我,我恼羞成怒的动手,最后又死在她的手下…… 就这样,我梦了上百次,便被她杀了上百次。 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让我精神崩溃。 渐渐地,我开始害怕林薇,害怕做梦。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我怕她会忽然暴起,真的将我杀死。 有次她半夜突然醒了,迷迷糊糊地问我在干嘛。 我被她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直到一周前,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封内装了十几张林薇与那个大学教授的「亲密」照片。 讽刺的是,在收到信前,我刚从影楼取回我与林薇的情侣艺术照。 两组照片,同一个女人躺在两个不同的男人的怀里。 梦与现实的壁垒被完全打碎。 梦境成真让我无比恐惧。 可随后,我像是被人操控了一样。 恐惧感逐渐消退,狂怒取而代之。 一个虚妄的呢喃声在我脑海中反复循环: 「杀了林薇……杀了林薇……」 是啊!我必须要杀了林薇! 死亡才是背叛者应有的下场! 可我真的能杀死她吗? 当天夜里,我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我想起在陷入谋杀噩梦之前,我还做过另一个怪梦。 在那个梦中,我隐约瞧见两个巨大的、说不清形状的、混沌的神灵。 祂们不断发出狂乱的低语,像是一对吵架的情侣。 这难熬的怪梦仿若泥沼,而我挣扎在其中…… 回忆消磨着我的精力,让我慢慢睡去。 次日醒来时,身子早已被冷汗浸透。 林薇仍在熟睡。 我伸出手,朝着她雪白的脖颈比划了半天。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下手。 3 为了杀死林薇,我做了很多筹备。 我买来雨衣、雨靴、手套、刀具…… 我甚至还去道观里求了一道驱鬼的黄符。 今早上出门时,屋外下了暴雨。 天气预报说,暴雨会一直持续到明天。 雨夜最适合杀人。 我打算今晚就动手。 下班后,我背着装满工具的行李袋回了家。 到家时,林薇还问我袋子里中装了啥,我却反问她今天晚上做的什么菜。 我一紧张就会不自觉胡言乱语。 所幸,林薇并没有多问,我勉强蒙混过关。 此后,我极力表现得与往常一样。 就寝时,林薇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发呆,而我则躺在她身边思考着该如何杀了她。 「阿川,这是你搞的鬼吧?」 林薇忽然用肩膀碰了我一下,她举着手机,指着屏幕,满脸地狐疑。 她在干什么? 从刚才开始,我就看到林薇托着黑屏的手机,用手指在屏幕上胡乱的划着。 就像是在刷短视频。 我记得到家时,她曾跟我说过,她的手机没电了…… 「你的手机上什么都没有啊,你……想让我看什么?」 「唉?不小心刷没了嘛?」 林薇将手机收回,对着屏幕上下滑动。 她究竟在干什么? 「我刚才刷到了一个视频,拍的咱俩,就在这间卧室,你拿着砍刀把我给砍了,可血腥了,我都不知道这视频是怎么通过审核的,怎么没了呢?」 「……」 「哦!对了,视频上还标注了拍摄时间呢,7 月 12 日 0 点 03 分。」 我看着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难道我的计划已经暴露了?她这是在试探我? 林薇的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神情,双眼死死地盯着我瞧,瞧得我心慌。 我冲她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留下一句「我去厨房拿杯水」,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 到厨房后,我从行李袋中拿出砍刀。 强烈的恐惧感让我如坠冰窟,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由于抖动得过于激烈,我一不下心将刀掉到了地上。 伴随着一声脆响,我的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阿川。」 卧室内传来林薇的询问。 「我不小心把勺子碰掉了。」 我故作镇定的回应,林薇听罢便不再作声。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将地上的砍刀捡起,紧紧地握住刀柄。 接下来,我先去关闭电闸,然后冲入卧室砍死林薇…… 就在我做好筹划、打算行动时,厨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开门声。 我瞬间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之后,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房间里的灯光瞬间消失。 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泼了层墨。 我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恐惧犹如海潮,不断拍打着我的神经。 我颤颤巍巍地向客厅挪动。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黑暗, 借助这一刹那的光明,我在客厅的中央撇见了一个人影。 惨白的光映出那人同样惨白的脸——竟是林薇的脸! 她瞪着眼死死地盯着我,咧开嘴,露出瘆人的笑容。 她知道了!她果然还是知道了! 恐惧升至顶点,可不知为何,我握刀的手却不再颤抖。 雷火转瞬即逝。 在光明消褪的瞬间,我看准林薇的位置,举起手中的刀,猛地朝她砍去…… 五、第三者 1 以下为「林薇」的视角。 2 「咚!」 当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前时,客厅内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咣当……」 随后又传来一阵金属落地的弾响。 即便那条短信为我事先打了「预防针」,可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我刚站稳脚,卧室的门便被一股微弱的力量推开。 若不是我亲眼所见——陈川离开时将门带上了——我甚至会觉得门是被风吹开的。 推开的门与门侧的墙形成了一个夹角,我此刻便藏在其中。 由于紧张过度,我的嘴唇已有些发麻,心跳也快如鼓点。 我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缩在黑暗又狭小的空间里,我逐渐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自门被打开后,我究竟在这间隙中藏了多久? 几十秒?一分钟? 反正不长,可我却度秒如年。 身上的力气已被恐惧抽走,冷汗不断顺着我的额头滑落。 屋内除了风雨声便再无动静。 我实在受不住了,便微微侧了侧身,想看看屋内的情况。 可我刚将头偏了一寸,一把尖刀便猛地刺破木门,擦着我的脸颊,钉在了墙上! 「偏了。」 声音近在咫尺。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尖刀便被瞬间抽走,挡在我身前的门板也被猛地拉开。 一个扭曲的人形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无法形容「它」到底是什么。 「它」有着与我相似的高度、相似的构造——长着四肢与头。 与我不同的是,「它」的身上附着着一层有着胶质质感、密密麻麻、仿若肉虫般的黑色颗粒。 那些颗粒在「它」的身上不断蠕动、肿胀、变形,看得我头皮发麻。 「它」脸上没有五官。 可我却清晰地感受到,「它」饱含恶意的视线正在我的身上游走。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 陈川呢? 还是说…… 「它」就是陈川? 3 「怪物」拔出刀后,又朝着我的胸口猛刺了一刀。 我连忙将身子下沉,趁「它」僵直的瞬间,从「它」的腋下钻过。 卧室的门近在咫尺。 我只需再向前跨一步,就能从这狭小的房间里脱身。 可我刚迈开左脚,便觉得右脚脚踝一紧,随即,一股巨力将我拽进了屋内。 我被重重地甩到了床上。 腹内的脏器像是移了位,喉头也开始发甜。 我还未来得及品尝痛楚,那个「怪物」便又挥刀扑向了我。 我只得忍着痛翻滚躲闪。 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声,「怪物」的尖刀没入床中。 摆在床头的果盘已经被震到了地上,水果刀就落在我的身旁。 借着「怪物」拔刀的空档,我一把抓起水果刀,朝着「怪物」的后腰,用力的刺了进去。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怒吼,一记摆拳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脸上。 我整个人被抡得飞起。 倒地后,眩晕如潮汐般席卷而来,眼前金星飞舞。 脑袋就像是灌了铅,一个劲地往地上栽。 好在,「它」这一拳竟将我抡到了房门旁,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甩了甩脑袋,艰难的地爬出卧室,扶着墙起了身。 玄关就在不远处。 只要穿过客厅,我就能逃到屋外…… 「救命!杀人了!救命!」 我一边喊,一边蹒跚着朝玄关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我就绊到了一滩软物。 我身子一歪,狠狠地跪在了地上。 待我揉着膝盖起身,发现绊倒我的竟是陈川! 他趴在地上,身下浸着一滩暗红,不知是死是活。 我见他手中握着一把砍刀,便一把将刀拽了过来。 此时,「怪物」已缓过劲来,冲出了卧室。 我连忙将茶桌与椅子掀翻,以减缓「它」的脚步。 我离大门越来越近,「怪物」也离我越来越近。 我打开大门,狂风呼啸着涌入。 在「它」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我反手将门重重地关上。 六、蠕动的世界 1 我转过身,用背抵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汗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透过微微颤动的汗珠,眼前的黑暗世界仿佛在蠕动一般。 我明白,身后的铁门根本挡不住那「怪物」。 留给我喘息的时间并不多。 恢复了些许体力后,我连忙擦干附在睫毛上的汗水。 世界瞬间清晰。 眼前却尽是骇人的景象。 门外,迎接我的并不是楼道的走廊,而是一个比黑暗还要深邃的异空间。 在我的周围,沾粘着不计其数、如肉虫般的黑色颗粒,一眼望不到头。 或许,这个异空间本就是由那些黑色颗粒组成的。 这些诡异的物质与覆在「怪物」身上的那层「皮」同根同源。 无数颗粒汇聚在一起,「它们」一起蠕动、肿胀。 就好似是一颗庞大扭曲且即将被撑破的肉瘤。 原来,眼前的世界是真的在蠕动! 「噗嗤!」 黑色的肉瘤膨胀至极限,猛地炸裂开来。 「破茧」后,原本虚无的黑暗竟化作了我家门前的走廊! 眼前的怪像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些黑色颗粒仍在不断地聚合、拓张、破裂。 在一连串令人不适的爆破声中,诸如天花板、吊灯、墙壁、楼梯等楼房中应有的构造也于我眼前涌现。 我本就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崩溃。 一时间,我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我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将胃内残余的晚饭尽数吐了出来。 「咣咣咣!」 身后传来剧烈的撞击,险些将我顶飞出去。 求生的本能将我溃散的神志再度聚拢。 纵使身前的世界再怎么诡异可怖,眼下真正要我命的可是这门后的主儿。 我用脚抵住门板。 在新一轮的撞击来临时,我借助「怪物」的力量猛地一蹬。 伴随着「咣」的一声巨响。 大门被「怪物」重重地推开,而我也如一颗炮弹似地冲向了楼梯。 我三步并一步,在楼梯间飞速的跃动。 「怪物」则对我紧追不舍。 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跑的最快的一次。 但黑色肿瘤蔓延得比我更快。 伴随着新一轮的「噗嗤」声,一楼的单元门「破茧而出」。 我一个箭步,冲至楼外。 2 冰冷的雨水砸在我的身上,我被激得打了个哆嗦。 就在我仰头望天的一瞬。 一条苍白色的「虬龙」于天际间游过,将夜空映得犹如白昼。 顷刻间,罩在天地间的黑幕被一把掀开,世间万物都变得真切无比。 在我的头顶,我能清晰地看到——黑色的颗粒遮天蔽月,漫天飞舞。 好似水中的漩涡,亦如风中的沙土。 「它们」彼此交融、彼此纠缠,或聚成擎天的「肉须」,或聚成参差的「肉茧」。 那些「血肉」不断发出粘腻的声音。 在躁动了片刻后便归于沉寂,化作了数不尽的高楼大厦、道路阡陌、树木花草…… 原本只有虚无的世界竟瞬间充实起来! 「轰隆!」 「苍龙」的余威将光明荡碎,与之一同崩坏的,还有我残存的意志。 砍刀从手中滑落,我瘫倒在地上,不住的哭喊。 我已分不清脸上流淌着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亦或是二者皆有。 我…… 应该是疯了罢…… 3 「怪物」的身影于楼道的阴影中渐出。 瞧着已然崩溃的我,「它」慢步来到我身前。 「它」屈膝半跪,挑起我的下巴,拍了拍我的脸。 随后,「它」掐住我的脖颈,用尖刀抵住了我的喉咙。 只需轻轻一划,我便会血溅当场。 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死亡临近,我却心如明灯。 我的思绪从未如此通透。 纵观我迄今为止的人生。 我发现我的「过往」竟根本经不起推敲。 我记得我跟陈川已经在这个小区住了好多年。 可到底是住了几年呢? 楼上楼下的邻居又是谁? 周边都有什么街道?我常去的小吃店叫什么? 我到底有常去的小吃店吗? …… 我竟全然没有印象。 还有我的工作。 我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活动策划。 可我究竟就职于哪家公司?地址在哪? 我的同事、领导,他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我每日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 我通通都想不起来。 在我的记忆中,拥有清晰长相的人只有我、陈川以及照片中的那个中年男人。 有细节的场景只有我家。 我就像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假人。 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 就在我怀疑人生的空档,「怪物」又有了新的动作。 「它」将头缓缓贴近我。 那颗「球状物」蠕动了片刻,代表脸部的位置竟猛地张开,一张剧烈颤抖的人脸随之显露。 在每一次抖动停止的瞬间,那「怪物」的脸就会变一个模样。 在与我对视的寥寥几秒中,「它」竟换了十来副面孔。 有男女、有老少。 在那些变换的人脸中,我竟发现了我与陈川的脸。 甚至连那个大学教授的脸也在其中! 无以言表的恐惧瞬间浸入我的四肢百骸。 我的双手、双脚犹如朽木。 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不听使唤。 我甚至连闭眼都做不到…… 「怪物」没有理会已呆若木鸡的我,「它」将身子俯得更低。 又将头朝我凑近了几寸。 我能清晰的看到,那一张张满是癫狂的脸! 「它」的眼球正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频率胡乱地颤动着。 「它」咧着嘴,嘴角沾着粘腻的口水,表情扭曲且骇人。 而这一刻,我也终于看清了那些在「它」脸部周围蠕动、密密麻麻的「黑色物质」的本貌…… 那竟然是汉字! 七、着魔 1 让我们把「真实世界」的时间回调至数分钟以前。 2 「林薇将铁门拉开,狂风倾泻而入。」 「我忍受着后腰处传来的痛感,在林薇推倒的桌椅中奋力穿行。」 「就在我即将勾到她的衣摆的瞬间,她跨过门槛,将门重重地关上。」 望着 word 上自动显现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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