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第1章在驿站当小二的那些年

文 / 格丝格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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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

卯君…"风中传来男人的低语

夹杂着他此生最后的叹息

周衍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又做了这个父亲战死的梦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

屋檐上水珠一滴滴滑落

细雨沈沈

那样晦暗

给人沉闷的窒息感

他屈起双腿

把头抵在膝上

清瘦的背脊微微颤抖

这是周衍来到驿站当小二的第三个月

这三个月中

周衍无数次回想起曾经春日在江南泛舟

迎面而来的春风是怎样的温柔无语；想起一个个冬日的早晨

母亲教他念书时父亲在旁啜饮的那杯冒着热气的清茶；想起午后的糯米团子是那样的浓甜软糯；想起睡前奶娘哼唱的带有乡音的儿歌…

只是充满柔情快乐的日子就如同过眼云烟

似梦泡影

他心中又浮现那封墨迹凌乱的

告知父亲战死的书信

浮现母亲郁郁而终前浑浊盈泪的双眼

周衍把头侧了侧

注视着杂物间粗糙的地面和身下杂乱的茅草

心中弥漫着难以言明的钝痛

夜

还很长

驿站门口新芽吐绿

元城的春天如期而至

周衍坐在门口

逗弄着一旁的小黄狗

颇有兴致地观察着行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天气复暖

来往的行人也多了些

周衍很快就被掌柜喊进去招待客人

"大人

您要点啥

"说话的同时

周衍暗暗抬眼打量起这位客人：着圆领金丝水纹云缎袍

外罩暗红刻丝苏绣银鼠褂

头戴沉香木簪一一贵客

周衍在心中暗暗下了定论

"要一间天字号上房

"

最好的房间

不出所料的

还要了一坛最好的酒和几碟小菜

"好嘞

"周衍爽快应下

心中暗暗算着价钱

不禁喜笑颜开一一到了和掌柜约好的额度

下午可以出去了

这掌柜见周衍年纪小

便也偏疼些

约定每日招待的客人所付价格到一定限度

就算这天的工作完成了

余下时间自由安排

于是

午后云朵流转

在青砖路面上投下一片片阴影

周衍叼着根路边来的狗尾巴草

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

这里是元城最热闹的街市

街道两旁摆着各种各样的摊子

卖吃食的商贩吆喝声传了很远

周衍东看看

西望望

远处宫中贵人的马车缓缓驶来

车厢金贵而敞亮

马匹毛东色泽洁白而顺滑

连马镫也雕着精美的图案

周衍又想起了曾经还在徽州的日子

他无言地在原地站了站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

他转身向道路尽头的私塾走去

私塾的先生是个落榜秀才

年近五十

虽无功名却也作得一手好文章

附近想把膝下子嗣过到这间"听风书院"的人数不胜数

周衍常来私塾附近晃荡

竟也和这老先生慢慢熟识

先生欣赏周衍的聪明灵秀

即使周衍交不起昂贵的修书费

老先生竟也愿借给他所藏的书子阅读

授课时门留一条缝

只为门缝附近那探头探脑的布衣小子

慢慢地

听风书院中的书周衍竟已借闻小半

书中文字那样精妙

字字珠玑

薄薄纸页上拓印的锦绣文字浸润在他脑海中

他心里那块不知名的空缺也逐渐地被修补

填满

入夏后

周衍贪凉着了风寒

掌柜罕见地给他放了一天假

周衍端着碗热水坐在驿站门口台阶上

望着一片飘得似乎格外快的云

望着望着

突然惊觉原来自己来元城已经两年多了

这几年

他看遍人间冷暖一一

昨日的宠臣也许今日就下狱

富贾一方的大豪商只因一时的疏漏便失去大半家户

他不明白为何权力与金钱有那等令人倾倒的魔力

说书先生口中的荣辱盛衰分明如镜花水月般转瞬而逝

却总有无数的人

不惜挤破了头

折遍浑身鳞骨也要冲进那固若金汤的权贵圈层

周衍时常会想

为何总有那么多不幸的人呢

跪在门口磕头只为给快饿死的孙儿求一碗清粥的丧子老翁：路边襁褓中尚不知已被爹娘遗弃的孩童；在沙扬上战死却被当作逃兵的壮士

胸有大志却只能深困闺阁的女儿

似乎生命中每有一分欣悦

随之而来便是上天的无情剥夺

周衍又想起他第一次走进听风书院的那一天

没有人知道他看到墙上悬挂的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时心中是怎样的震动

于是小小的周衍心中埋下成为游侠的愿望

这枚种子日夜受欢笑与眼泪的滋养

只需一个契机便可夺地而出

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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