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神经兮兮(第1页/共2页)

文 / 荆钗布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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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小镇每天清晨也有无数的公鸡打鸣儿报晓

而且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嘹亮

但

唤弟的起床时间还是要以分秒不差的时钟为准

因为主人周老头和周老太都认为：鸡

想什么时候叫就什么时候叫

很是无组织无纪律

某种意义上讲

是基本上代表了小农意识

而小农意识正是他们极力想摆脱的

因为他们的儿子们在小镇上建了个工厂

算是率先实现了工业化

既然“工业化”了

那么就得工业化得彻底些

不管是主人的家

还是东西两院的主人儿子们的家

可是

现在时钟响到第六下后并没有停止

而是继续响下去

这说明唤弟比设定的起床时间晚了自少三个点儿

于是她慌忙坐起

迅速下地

然后直奔厨房

见厨房台案上摆了一摞子没洗的碗

中间还高高的立着个空酒瓶子

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周老头和周老太吃完晚餐后就坐火车走亲戚去了

因为走亲戚要许多天才能回来

这许多天里不用掐着钟点起床了

不会被支使得脚不沾地儿了

这就好比乡下挂镰收锄准备猫冬一样快乐幸福了

所以刚刚把主人送走

她就开开心心的吃起来

不但把所有的剩菜都吃个精光

而且还把半瓶酒也喝个底朝上

（此前从没喝过酒）然后就头重脚轻根底浅了

一头栽在炕上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一宿另半天儿

碗很凉

凉得跟冰似的

即使双手能抵得住

可碗上的油渍不用热水是烫不掉的

但炉子里一点火星都没有

这问题就有些严重

因为炉堂里卧着西瓜大的土锅炉

土锅炉连着各个房间的土暖气

土锅炉里的水万一冻了

土暖气片子也要冻

冻裂了土暖气片子

就等于破坏了周家的“工业化”

点着炉子

刷净了碗后

就端着满满一锹的炉灰去院外倒

外面的雪像大大的絮片一张一张地铺下来

铺得厚厚的

似乎把小镇上许多本来就不很高的茅草房又压低了一截

而远处周家工厂的大烟囱里的烟则直线上升

升到顶端结成了一朵云

这朵云几乎笼罩了小镇的半边天

唤弟把炉灰倒进垃圾箱后

又去了趟周家的公共茅厕

之后又拍打了身上的雪

又深深的吸了几口清凉空气

这才转身朝回走

没走几步就发现院子里多了串脚印

脚印儿的前掌与后跟之间毫无关联

便认定是高跟鞋踩的

而小镇穿高跟鞋的人只有张丽一人

唤弟原本是没见过高跟鞋的

是在几个月前主人家娶儿媳时开了眼的

那天她发现新娘子张丽的鞋跟和鞋掌之间高高地拱起

空隙之大足可以钻过一只猫

而且鞋跟很像高腰酒杯的细脚

似乎一碰就嘎叭一声折断

很担心鞋跟断了人跌跟头

然而新娘子不但一个跟头没跌

而且走路的姿势还风摆柳般的耐人看

当时她就发誓有钱时也弄一双穿穿

可是一打听

镇上的商店根本没进过这样的鞋

因为这样的鞋除了周家之外没人能买得起

因为一双鞋的价钱得足足卖掉乡下人两亩地里的收成

由于唤弟没来周家之前干的都是点种

踩隔子等顺拢沟儿拾豆包儿之类的活计

只练就了一条道跑到头的本领

没养成抬头看路的习惯

再说

她对穿高跟鞋的张丽无比崇拜

不可能不紧紧追随她的脚印儿

所以此时她一心一意地顺着鞋印儿的方向寻去

先是寻到东窗下

后是寻到西窗下

再由西朝北拐

刚刚拐过墙角儿

在高高的柴火垛跟前儿

那左脚印儿与右脚印儿的空当之间露出一片黑土地

可能是走张丽走着走着忽然内急

于是就来个就地解决了

肯定是那“水流”先直直的扎进雪底下

接着就迅速扩散蒸发

所到之处无不坍塌融化

融化成现在这个三扁四不圆的图形

似乎在洁白的毯子上泼了一瓢污水

不但很是破坏了她宁静良好的心情

而且她使对张丽的好感也大打折扣

她朝那图形啐了口吐沫后继续朝东走

一直走到南面的房门前

总之

唤弟跟着这脚印儿来了个“环球儿旅行”

房门没关严

东屋的门还欠着一条缝

靠近门口的地方躺着一只高跟鞋

而另一只鞋则趴在地中央

两只鞋的鞋跟儿都磨偏了

偏得跟木匠用的凿子似的

鞋尖儿都开了胶

开得跟鲇鱼张嘴似的

鞋邦儿斑斑驳驳好像害上了牛皮癣

炕边上堆着一件棉大衣

一只袖子顺着大衣领子的方向耷拉到炕沿下边

其袖口直指周老太临走之前换下的一双旧趟绒棉鞋

炕上盘脚坐着个女人

但那女人根本不是张丽

那女人一只手压在屁股底下

一只手抻着袖子在鼻头下一抹一抹的

黏稠的鼻涕便被袖子带到她蓬如蒿草的长发上

一条一条的如土豆拔丝

似蜘蛛结网

唤弟来周家差不多有一年了

见着的人有穷得破衣烂衫的

有富得穿金戴银的

但披头散发抹鼻涕的还真没有过

况且大大咧咧地连招呼都不打就进来了

那女人先是一惊一乍地问：谁

怎么不进来

后是柔声细语地说：骑着门槛子当家的要倒霉的

唤弟装作没听见

转了身就要去扫雪

想把她晾在屋里不搭理

却被那女人尖声喝着

喝得她不得不回转头来

回转头的时间能有多长

顶多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呗

可是那女人竟然已站在了地中央

挺胸拔肚的姿态

如同电视里十字街口指挥交通的警察

这家伙眼睛很大

大得不很自然

一闪一动之间 https://www.yanqingzhan.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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