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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约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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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二
文 /
小狐仙
言|情|小|说|吧
九子是乳名
程庙九才是他全头齐脑的总称
当年程花子跟他大肚子媳妇逃荒至此
路经一座四壁透风
空无一人的地王庙
把儿子生在庙里的杂草堆上
时置三九寒冬
肚子瘪下去的女人
头上吊着几叶枯草
乌紫的嘴唇颤抖着
兴致勃勃催促丈夫给婴儿取个名字
程花子望望天
看看地
又瞅瞅兜在他怀里皱着眉头啼哭的婴儿
给他娶名庙九
前面的荒村叫刘家洼
叫花子夫妇一路乞讨走来
发现了这块地芜人稀的大洼地
喜不自禁
视为可拓荒养生的归宿
他们在村口的老槐树旁搭了个窝棚住下
白天男人出外讨饭捡柴
夜晚回到窝棚里
搂着老婆儿子取暖
女人在家坐月子
趁孩子睡熟的时候
从柴草中捡出绵软的蒲草编织草鞋
男人有时带几双出去
偶尔也能换回棒子渣
高梁面之类的粮食
女人的手艺很精湛
大草鞋
小草鞋
不大不小的半大草鞋
号码不一
品种齐全
冬用草鞋厚底儿双帮
暖和;夏日的草鞋则是薄底缕花帮的凉鞋
女人用牛睛鞭草竖着续了一层鞋垫儿
光滑凉爽
舒适又结实
鞋帮更是讲究
她挑三根细蒲草编成辫子
左盘右绕
缝到鞋底上
能构出许多花形图案
使春夏秋三季能在大洼上见到的花样品种尽收鞋帮
她将成品草鞋分门别类悬吊在窝棚顶上
把个花子窝打扮成琳琅满目的草鞋铺
引来村里不少女人前来观赏取经
回家后效仿制作
春天到来的时候
程花子在门前解冻的荒地上
开出一片方方正正的田地
他把讨饭路上捡到的一个灯笼红小棒子搓了
竟然得到几十粒黄灿灿的种籽
程花子将种籽栽到开垦好的地里去
仿佛听到了风中棒子叶磨肩擦背的沙沙声
这时
刘地主在他十几个儿女的簇拥下来到窝棚前
他手指开过的土地问道:“谁准你们乱开的
”
叫花子夫妇面面相觑答不出话来
刘地主霸道地站在他们窝棚前
指着空旷的荒野
原地立定
转过三百六十度
当他再次把脸对准程花子时
声音宏亮地警告他:“这里的一草一木
全是我的
”
天气不好的日子里
程花子不便远行
就近在村里讨过几次饭
他得知村中几十户人家
除了能够自由呼吸大洼的新鲜空气外
想动每一寸荒土
都要报知这里的洼王
洼王就是刘地主
刘地主就是洼王
他家有四五条凶狠的大狗和三妻四妾生养出来的众多儿女
在刘地主指点江山
划地为王时
他们一拥而上
七嘴八舌
靠的是人多势众和财大气粗
这是刘地主能够在这一方地儿上称王称霸的两件法宝
程花子很是羡慕
但他没有
爹娘生过多少儿女他不知道
记事时姐姐被生人领走
娘央求爹的一句话使他意识到家中被人领走的不只姐姐一个孩子
娘说:总得留个小子吧
就一个
别断了香烟
程花子有幸成为留下的一个
是因为狗熊没有勇气再继续掰棒子
剩下胳肢窝里的最后一个当作延续生命的口粮
当他子承父业长成一个独立讨饭的叫花子后
一场重病迫使媳妇用他的长子麦收给他换了草药
眼下他也只有庙九一个儿子了
生儿容易养儿难
人穷了连一件法宝也保不住
更甭提梦想拥有自己开拓的荒地了
那是洼王的事
与叫花子无关
程花子明白这个道理后
放弃了开垦这块荒洼地的非份之想
和村里的穷汉一样
对洼王俯首称臣
做了他的雇农
他在主人的号令下
为主人开荒造田
种地打粮
秋上分得一袋棒子
不死不活留作一年食粮
他只有耐心等待庙九快快长大成人
到那时爷俩有两袋棒子进家
日子就好过多了
然而
当庙九一年也能从刘地主家挣回一袋棒子的时候
程花子却死了
他临咽气时认为
他的贱命顶多能担起一袋棒子的回报
村人帮庙九用一领苇席裹好程花子的尸首
系上三道麻绳
由孝子庙九扛到村西的乱藏岗子埋掉了
这里已经住着许多死去的杂姓兄弟姐妹
他们没有自己的坟茔
就像活着时不曾有个像样的家
给爹的坟丘叩过头
庙九怒指苍天――
“穷人的活路在哪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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