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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情已被雨打风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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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二章(1)(第1页/共5页)
文 /
沧浪船夫
言|情|小|说|吧
半夜里
梁果复从苦楚中醒来
觉得像有人在使劲用刀刮擦他的胃壁
叫他难受得浑身痉挛
这种感觉从前似乎也曾有过
大概时间已经久远
说不清究竟是在哪里体验过
半小时后
道边也开始在炕上辗转反侧
并发出久卧病榻的病人那种哀怨的呻吟
看来
她也醒了好一会
“你怎么啦
”梁果复问
这是他回家后
第一次对妻子表示关怀
长期的革命斗争
他几乎忘记了做为丈夫对妻子应尽的义务
“我又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啦
”道边儿抱怨说
“好像咱们俩又在爹的箩筐里转悠
饿得发昏
”梁果复恍然明白
自己现在这种说不清的感觉
正和道边一样
是多年以前
在父亲箩筐里的感觉
“我也觉得是
”他说
“都怪你搞什么共产主义大食堂
”道边儿开始抱怨
“都快把人饿死了
”
自己的革命不能被妻子理解
梁果复心里感到委屈
“这是听党的话嘛
”他说
“不光咱们黑风口
全国都一样
”
他这么说时
心里也对大食堂产生了一点怀疑
打算天一亮
就去那里看看
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小货郎搞的鬼
夫妻俩根本没有料到
这仅仅是黑风口万年不遇的罕见灾难的开始
这一点
当梁果复走进大食堂的库房里
似乎才有所觉察
因为小货郎不愿承受梁果复对他的指责
说他搞得定粮法
把人饿得晚上睡不觉
小货郎就把梁果复领进库房
指着已经露出仓底的粮囤
告诉梁果复:“这就是今年咱们全大队的全部口粮
”他毫不夸张地说:“照现在这种吃法
大概还能吃一个月
”
梁果复愣了一下
蠕动了下嘴角
没说什么
凭着祖传察颜观色的本领
小货郎一眼就看出表情无奈的梁果复在想什么
“减少定粮吧
”他不失时机地向梁果复献计
“如果把定粮减少到每天每人半斤粮
那么
这些粮食
可以吃到明年春季
”他指着粮仓说
“好吧
”梁果复在这么答应时
还没料到忍受这种饥饿的折磨
比他以往要实现的任何一种疯狂的革命
都要艰难得多
新的定粮法刚实行两天
梁果复就连续两天两夜不成眠
走路的时候
两腿像面条一样软
根本无法像以往那样骡子一样走路了
更叫他不能忍受的是
几乎所有黑风口人——不包括小货郎一家
那种半死不活的叫苦声
而更多的人
被饥饿弄得怒不可遏
这种愤怒
已经超出了对饥饿本身
也不是对食堂里的粮食为什么会这样少得可怜的质疑
而是针对这种不合理的定粮制度
进而把这种愤怒
迁移到这种制度的制定者——小货郎身上
一群人勇敢地质问小货郎
凭什么这样分配食物
乖巧的小货郎
根本不惧怕这种气势汹汹的质询
他机警地把指向他的矛头转了向
说他只是一个规章制度的执行者
并态度和蔼
满含同情地劝说恼怒的黑风口人:“要是你们想弄清楚
为什么要制定这么一个不合理的制度
最好去问问梁书记
”
刹那
暴怒的人群消了气
当然
他们是不大敢在梁果复面前发火的
可是背地里
黑风口人却能勇敢地发泄对这种定粮制度的不满
并确凿有力
条理清楚
慷慨激昂地指出这种制度不合理的根源所在
甚至有人在心里已经草拟了一份比这种制度更合理
更完美的制度
指望有一个大胆的人
到梁果复那里
把这种方案递交上去
前提是千万别让人知道
这个主意是他出的
终于在一天下午
饥饿的梁果复
无意中听到一些人在窃窃私语
心里挺生气
他已经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这些人居然有力气嘀咕
而且看见他时
就嘎然止住
“说什么呐
”他问
却没人应声
这就引起了他的好奇
相信这群家伙是在谈论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在一系列不动声色的巧妙的盘问下
到底有个素常黑风口人共认最大但的青年
很委宛地把黑风口人对大食堂的定粮法的不满
表露了出来
梁果复立即感到了不快
这些年
一当他的宏伟蓝图在施行中受阻
他就越忌讳别人谈论这些事
“这叫共产主义人人平等嘛
”梁果复哼了一声
一群人看刚才那个青年并没遭到什么不测
就跃跃欲试
都想抖露出自己的想法
“可是我们干的活多呀
”一个汉子嚷嚷
“这叫大干社会主义嘛
”梁果复应付自如
“可是饿着肚子没有力气干活呀
”另一个汉子叫苦
“你敢诬蔑社会主义
”梁果复生气了
“敢说我们社会主义吃不饱肚子
”长期的革命
梁果复锻炼的最大成就是
学会了昧着良心说瞎话
会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去吓唬那些敢向他挑刺儿的人
尽管这时他也饿得两眼冒星
这些小星星呀
像大城市节日夜晚燃放的烟火
毫无轨迹地在他眼前四处游鸢
到了新的定粮法实行的第四天
晌午
梁果复就有点打熬不过了
终于狠下心来
暂时放弃了定粮法
在大食堂匆匆喝下一碗粥
套上一辆牛车
往普兰镇去了
他要去找经常向他传达上级最新指示的领导帮帮他
哪怕能借给他一车粮食也好
黑风口人目送牛车慢慢悠悠地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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