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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四章一起走，无论多艰难的路(第1页/共2页)

文 / 勒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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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停水的一晚

无法洗漱

仍脱掉最后一件贴身衣服

容纳两个浴缸和一个木澡盆的卫生间里

局部所能处都是小灯

却如死夜一样黑成瞎子

日光总要再见

灯不同

它是唯一操控

可那一丝不挂的身子

从胸部至脚踝

再眼瞎

也被目力所及

锥心刻骨

皮科主任说得中肯确凿

这病

看似长在身上

其实生在心里

年轻娇柔的身体

从未被男人的阴郁蹂躏

纯洁就已丧失

厚厚的红皮银屑

如魔窟冶炼的盔甲罩住般

惨不忍睹

但

燃烧光明

一切还好

污浊身

泪水清洗着

恐惧心

是你的光普照

无关停水开灯

又突然感到幻觉

眼眶分明只开出枯花

便打来一盆饮水机中的清水

将干硬的毛巾

打湿成柔

只擦拭脸部

脖颈

双手

很使劲

似要连这仅剩的完好

也摧毁无余

可那个自天桥分别后

马上发来短信的男子说：勒京

你比我以为的要健康美好

你让我每一个毛孔都怜惜冲动

不知道

我想

究竟是我

还是他

其实并未做好承受真相的准备

但已然做好十几钟头后

与皮科主任的见面了

燃烧光明

上一次见

还是十七岁

跟在母亲永远挥之不去的背后阴影下

和一路都是她难以忍受的失声尖叫中

那把尖利惨白的刀

只因我走路磨蹭

炙热天喊口渴

只想回该死的家

就残忍地划在我每一根神经上

一下又一下

而她刺痛我后

自己也会躲至无人的阴暗处

哭

像个还未长大

世界就已剧变的孩童

瘫软在地

拍打自己的头

要我把那可描述和期盼的未来

必须还她

仿佛命运脱逃责任

我才是侩子手

只见她双眼混浊

如一条污黄的阴沟哀求：

你就不能为我争口气啊

你是我今生最大的造孽

你为什么不能可怜下我

哭声突然穿破苍穹

惊走树上那群一直窥伺不动的乌鸦

并紧紧箍住我的双腿

撕扯我的衣服

拧我的肉

我却站那儿

一动不动瞧她

感觉不到丝毫末世的悲伤

痛楚

似乎那自小就被她激成电的遍体神经

已被剪断全部

从此

只在苔藓丛生

潮湿阴冷得令人牙齿打颤的墙角

等着她

彻底疯掉

这一等

就是七年

七年后

去藏在居民楼深处的整排灰色平房的一路

她这鲜活血淋的现实一种

已被书包里

一条条不绝的关怀备至替掉

可燃烧光明

本能般想要自我拯救的勇气

与这个男子永远不会有干

你知道

所以

来不及看他的短息

脚步一心匆匆奔赴

在这段七歪八扭的难走小路上

数分钟后

最先印入眼帘的

是额角仍垂下的那缕黑丝

它如今已灰

却还是没被安放回家

是主人太忙

也是世界疮疤太多

终于轮到我掀起白大褂做的短帘进来时

我和皮科主任说

小屋里

寥寥几人

都是实习男大夫

个个似墙壁上挂满的锦旗

神情庄严肃穆

他们正和皮科主任一起

定睛瞧着我不得不敞露的皮肤

全部活生生的瞳孔扩散

父亲也是医生

肿瘤外科

我当然懂那千篇一律的赤身太多

早看得人百无聊赖

所以

当难得一遇这奇景时

又怎会轻易放过

于医生而言

病

越特殊疑难

就越有挑战

那时

父亲总说

所以

他常年置身白炽灯下

于一台又一台络绎不绝的重大且新奇的手术中

填满人生岁月

可母亲却怪他只会带来空洞

于是若干年前

两人终断得一干二净

片甲不留

家中全部

包括我

父亲都留给母亲

不知他如何作想

对自己这种轻易就能做的决定

对自己这份决绝

可我从来没恨过父亲

只因我没一处像母亲

我全部像他

很快

父亲有了新家

夫人是位终生未嫁

终日写书的作家

两人天作之合般

能互相牵绊的同时

又不互相缠绕

等皮科主任查后

一声低叹

便唤我穿衣

张嘴

然后

只看一眼

就在诊疗本上记录

边记

边感叹：薄白舌头啊

两排都是齿痕

痰湿太重

才倦怠虚弱

有气无力的模样

又生湿化热

湿热内蕴

所以红斑完全成片长一起了

旧患处

又都是新生的灰白厚银屑

比那时我见的

要严重太多

看来这些年

你真是放任不管了

中医术语

和他那紧锁眉头

神色凝重的样子

并无陌生

惊诧

只跟他保证

这次无论药多烧灼

我都不再弃掉

等他再施舍从前的鼓舞

却等到摇头否定：

“太晚了

找西医吧

你需要上激素了

不然再发展

会成红皮型

甚至关节型癣疾的

那不仅会伤到整个脏腑

还会伤到你的关节

有致瘫和要命的可能

说完

就整整下体褶皱的白大褂

端水杯出去了

几个实习生瞧 https://www.yanqingzhan.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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