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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有些忘了初次见到项千寻的时候,只记得他一头白发齐腰散在背后,华丽而炫目。我是整个乌拉最接近他的人,那时的我,总认为对他来说我是不同的,其实,也不过如此…… ——碧倩 碧倩从没想过离开了乌拉,还会再见到他。即便要见,也绝不是现在,绝不是这么短的时间。 “怎么?才几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项千寻永远都是那么优雅的姿态,即便只是在一个简陋的山洞,即便他身上穿着三十个大子儿一件的粗布衫。 碧倩仰头看着这个男人,从被抓到现在,她有过恐惧,有过冷静,有过猜测,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如果她现在手里有把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在男人漂亮的脸上划两刀泄愤。 “你从哪里找来的那古怪的婆娘?”那个女人说话带行为都有些神神叨叨的。 项千寻似乎是很赞赏:“听说天下顶级的杀手都在滇地,我一直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不过如今看来,我当初就应该把你送到那儿去,或许今天你就成才了。” 碧倩冷笑了一声:“废话少说,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项千寻蹲下身子,伸手抓着碧倩的下巴尖:“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也一直都是跟着我的,何以今天就不愿意了?” 碧倩一愣,是啊,她一直都是跟着他的,其实她跟着谁不都是一样的?项千寻再次开口:“你跟我回去,你放走蓝洛夜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你还做你的教主,不是很好?” “项千寻,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是你想,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也是这样,你让我披着碧落微的皮囊,不人不鬼的活着,不,我活的还不如个鬼。” “那你想要什么?蓝洛夜?你以为没有这身碧落微的皮囊,蓝洛夜会要你?”项千寻的话接的极快,碧倩突然觉得再说不出什么话。她认识了项千寻二十余年,如今却觉得她从没真正看清过他。 碧倩失踪当日阿若便叫人去禀了蓝洛夜,蓝洛夜连夜带人回城,天未亮已进了府。 “什么时候出的事?”蓝洛夜一把扯下身上的披风,一扔正兜头蒙在管家的头上。管家把披风拿下来搭在手上,忙着跟上蓝洛夜的步子:“姑娘白日里说出去逛逛,谁知晚上吃饭人都没回,里头的阿若姑娘瞧着不对,才忙着回了奴才。”那管家急出了一身汗,“这是奴才的不是,姑娘说要出门,就该派人跟着。” “成了!”蓝洛夜不想听那管家的啰嗦,“城门那边有什么消息?” “守城的说最近没有可疑人出入。”秦征低声回话。 “继续查,碧倩那天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都去问清楚。蓝洛夜吩咐下去,“我换件衣服去找秦玄熠,你先带人去通报。” 秦征看蓝洛夜要进屋,赶忙先拦下:“九爷今天应该不在。。。” 蓝洛夜一皱眉头:“为什么?”秦征看蓝洛夜隐隐有几分要发作,只得道:“今天是抱月楼花魁梳拢的日子。”梳拢是个文雅的说法,园子里的姑娘,接客前梳辫,接客后改梳髻,就有了梳拢这个说法,圈内人都是知道的,谁知蓝洛夜竟愣了一愣:“梳拢?” 秦征大汗,他家王爷竟是个不懂风月的,好吧。他勉强上前耳语了几句,大体意思是你的女人不见了,也不能大晚上坏人家好事儿啊! 一般人到了这份上肯定说,那我先找找,明日再问他吧!但蓝洛夜明显是个不同凡响的,一双眼睛睁得滚圆,夹杂着火气:“他可真越发出息了,成天游手好闲就罢了,还玩儿起姑娘了?他欠收拾了吧!” 可想而知,当秦玄熠衣衫不整的被蓝洛夜的手下硬抓出来的时候,他的心情是有多么不爽了。想他堂堂王爷,喜欢个把姑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玉城里多的是公子哥捧花魁,就跟唱戏的捧角儿没什么区别,就图个乐子,虽然他不是因为这个吧。。。 “蓝洛夜啊,你有没有搞错啊。。。”秦玄熠见蓝洛夜一脸严肃的坐在抱月楼的大厅里,这家伙的手下,就和他这人一样没一点人情味儿的,进来直接掀铺盖,这是哪门子道理。 “改天我送你几个姑娘!废话少说,看见碧倩没有?” 秦玄熠搓脖子的手就这么停在那:“碧倩?”秦玄熠生怕自己听错了,“你说的是碧倩?”见蓝洛夜没什么反应,秦玄熠才又说:“她这两天也没找我,不是病了么?” 蓝洛夜听着秦玄熠的意思,面色越发难看,秦玄熠又说:“按理说她这二流的脑子一流的身手,怎么也不应该不声不响让人抓走啊,除非她自己愿意走。。。” 蓝洛夜握住扶手的手绷得很紧,连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就在秦玄熠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却缓缓开口:“即便她要走,我也要听她亲口说!” 碧倩再次看到那个古怪的女子,她正坐在火堆前,用树枝慢慢的在火堆上拨动。橘色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让人能够清晰的看见她又卷又翘的睫毛。她察觉到碧倩醒了,就掀了眼冲着她笑了一下。 碧倩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才发现项千寻也在那里,立刻就安了心,项千寻再怎么样也不会杀了她的。 那女子真是过分的漂亮,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去看她,碧倩这才看见她穿了一件齐脚踝的百褶裙,最上头是白的,往下慢慢渐变成红色,就像是天边的晚霞。 “依公子看,碧姑娘值个什么样的价钱?”那女子笑容明丽,依旧是有些生硬的腔调,“如此费力的从洛王爷的眼皮子下头把人劫出来,想必也是极为看重的。” 项千寻淡淡开口:“阁下是滇门要价最高的,倩儿在我心中亦是无价之宝,既然如此,不如由姑娘开价,只要姑娘说的出,我必定可以做到。” 那女子起身向着碧倩走了几步,她手上竟缠了条青绿色的小蛇,那小蛇不过手指粗细,尖尖的脑袋上两只乌黑的眼珠,从女子的袖中探出脑袋冲着碧倩。碧倩被这东西看的有几分难受,那女子却抬手,对着那小蛇十分温柔的笑:“小夜乖,快回去乖乖睡觉~”那小蛇似乎能通人语,慢慢的把头缩回去,隐回袖中。 这情形让碧倩有些想笑,因为她想起德王妃叫蓝洛夜的样子。 那女子更加凑近碧倩,一双琉璃色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她,半晌才道:“你长得可真是漂亮~”碧倩却有些哭笑不得,这话若是别人说,倒还有几分恭维的意思,可从这个明艳至此的女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些讽刺的感觉了。她袖中的小青蛇突然的就从袖中冒出头,一下子就爬上了碧倩的脖子。 “啊!”碧倩尖叫出声,此时简直便要疯了,一股冰凉滑腻的感觉贴着她颈上的肌肤,那小蛇长着大口,吐出殷红的蛇信,正对着她的鼻尖,任是谁也不能不害怕。所幸她也是有些见识,尖叫了一声之后便盯着那蛇,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咋呼,只是感觉有些恶心。她此刻双手被反绑,身上也软软的没力气,实在是无力挣扎。 那女子拎起那小蛇的身子,见那蛇不在自己身上,碧倩总算是松口气。“小夜,你若是再胡闹,我便把你炖了做成蛇羹!”被那女子一吼,小青蛇蔫蔫的耷拉下脑袋,似乎很是颓丧,磨磨蹭蹭爬回女子的袖子。 “瞧我说的没错吧,我家小夜喜欢的,必定是美人。”女子似乎是笑弯了眉眼,碧倩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她本就中了毒,浑身没力气,刚被那个蛇一吓,出了一后背的冷汗,更是半分力气也不剩了。 项千寻似乎对于那女人的蛇也有些不满:“五万两!” 女子指节轻轻摩挲自己的下巴,项千寻又重复了一遍:“我给你五万两,从此钱货两清。” 那女子倒是很好说话,项千寻说五万两她也没还价,拿钱便走,倒也干脆。碧倩唯一欣慰的是,她这条命居然能卖到五万两的高价。 过了一阵一个男人从洞外走进来,手上还拿着着用树枝串着烤好的野兔,项千寻接过,随手插在地上,才来解碧倩手上的绳子。 “主公。” 项千寻愣了一下,她许久不曾这样叫过他。自从她做了血盟的教主,她总是喊他项千寻,或是左护法。 碧倩揉揉自己有些酸疼的手腕,看着项千寻一头银白的发:“主公,这么多年了,我从没求过你什么。。。” “别说了!”项千寻知道她的目的,顿时有些烦躁。诚如她所说,她从没求过他什么。 当年他把只有六岁的她带了回来,翻遍整个乌拉,才找到这样一个与碧落微生辰八字相同的女孩。他叫她,碧倩。 项千寻是碧涛的师弟,却是血盟百年来同时修成光明印和无相神功的第一人。传说光明印与无相神功能令一个人长生不老,传闻究竟是真是假无人知晓,但项千寻的容貌确实一直停留在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再也没有衰老过。 碧倩其实是个听话乖巧的女孩子,项千寻亲自教她,如何才能用最少的招数最短的时间去杀一个人,她纵然不情愿,却也学的认真。 在碧涛死后,他已经是整个血盟最尊贵的人,作为乌拉的国教,他就如同教主一样受臣民供奉。而无尽的尊贵,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寂寞。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亦没有感情,像神一样的人怎么能有感情? 可碧倩不一样,她是整个乌拉最亲近他的人,她会拉着他的袖子叫他主公,入冬给他裁制冬衣,躲在厨房里给他做饭。 当时他并不懂她的用意,这些琐碎的事情根本用不着她来操心,她唯一的责任就是学会,如何用最少的招式最快的速度杀死一个人。 而后他南去中原,她第一次没有跟在他的身边,那时她还不知他的打算。 碧落微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人,既然是血盟的教主,必须忠于血盟,更重要的是,听他的话。 他的力量,在那时已经超越人的极限,生辰相同的女孩儿,原本就是移花接木绝佳的人选,也是他当时带回碧倩的原因。 寿安宫那场大火,并没有带走碧落微的命,可却带走了碧倩的。血盟教主必须是碧氏子孙,他的身体里必须流着碧氏的血才能获得三大长老的认可,更重要的原因,血盟以血为引,原本就是碧氏与上天的交易。项千寻空有法门,却无血为继,所以他尽管尊贵无比,但依旧要找碧落微。 “我一直都觉得,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若没有项千寻,就没有碧倩。”碧倩抬头看着项千寻,这并不是逢迎讨好,她在五年前每时每刻都这样觉得,“可后来我才知道,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倩儿,我曾问过你,是否愿意为我而死,你说愿意。。。”既然愿意,今日的怨怼又从何而来? 碧倩的眼中流转出淡淡的光华,似是嘲讽,却又无比认真。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多年之前,她还只是碧倩,有一双像小鹿一样水润漂亮的眼睛。 “以当年我对你的情意,我又何惧一死?”碧倩闭目,似是痛极,“你真的变了。” 项千寻仔细揣摩她话中的意思:“当年?你我二十年的情分,竟比不过你才认识了月余的蓝洛夜?”项千寻本就雪色的肌肤更加苍白,他的声调不自觉的抬高,碧倩沉声开口:“你所练功法最忌情绪波动,发怒于你无益。” 项千寻微阖了双眼,似乎在极力控制,半晌才再开口:“你八九岁就会给我做饭,十三四岁的时候,就会给我做衣服,可现在呢?倩儿,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 “你觉得他好,可这些年来,我对你不好吗?除了。。。” “除了让我做了碧落微的影子?”她已经没有最初的愤怒,言语中平平淡淡,“左护法手段通天,可恨我懵懂无知,以为你对我终究是不同的。”血盟的秘术,原本是借尸还魂的方法,却被项千寻生生用到了活人的身上。 “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疼么?”碧倩眼睛有些湿润,“那种疼,纵然再世为人,我都忘不了!我永远都忘不了!”就算是死,也忘不了当时魂魄离体时的疼痛,就如同一寸寸将骨头和肉分剥开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所谓的感同身受,都是那些伪君子骗人的话!项千寻,你需要的不是一个为你做饭的人,你需要的只是个傀儡…”项千寻突然倾身拥住了她,只是他显然不太习惯这样的动作,双臂僵硬,胸口的肌肉绷得死死的。 多年来无处发泄的委屈,就这样冲口而出。这样的话,碧倩从未说过,而今说出来,她突然就觉得如释重负。 她不知道碧落微是否还活着,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碧倩的灵魂,碧落微的身体,项千寻这辈子最最完美的一件作品。 而后的五年,碧倩由三大长老亲自教导监督,每日学习武功,礼仪,还有教义。因为左护法的强势,她与血盟以前的教主都不同,教务均由项千寻代劳,她不过是个傀儡。 在日复一日的岁月流淌之间,她渐渐忘了自己原本的样子,她虽然不理教务,却比项千寻更加了解血盟的历史,她看完了藏书阁里一壁的书,甚至可以一点点的背下来,丝毫不差。 虽然碧倩从没见过碧落微,也能感觉到碧落微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孩子,至少现在的这个脑子就比原来的好使了许多。她渐渐适应了这个漂亮的皮囊,直到蓝洛夜的到来。 乌拉与中原之间隔了百里的沙漠,她没有辨认方向的经验,不可能凭一人之力离开乌拉,但蓝洛夜给她带来了机会。 适逢天阴易主,只要她将蓝洛夜安全的带出血盟,他必定会带她离开乌拉。到时天高皇帝远,项千寻又有什么办法? 项千寻不敢在玉城露面,若非那个滇门女子,她不可能被抓。碧倩轻轻推开项千寻:“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欠你的,也都还清了。” 所有通往乌拉的关卡全部由蓝洛夜的亲兵把守,想大摇大摆出关是绝不可能的。项千寻这次只带了四五个人一道,也不敢入城,只往深山里藏身。 碧倩本来被下了药,武功被禁,也没力气逃跑,哪知睡了一觉反倒是觉得功力恢复了大半,心下暗喜,不过面上不动声色,只静等时机。 烟云十八骑中,蓝楚霁最擅追踪之术,蓝洛夜派人将他召回,专门追踪碧倩的行踪。这时莫璃已经在回玉城的路上,蓝楚霁本不放心霍小玉,但离玉城只有四五日的路程,倒也不会出什么事,便独自赶回。 “你为了一个碧倩还真是什么都不顾了?”秦玄熠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蓝洛夜手握重兵,如此大规模调动亲卫难免引人猜忌,“这几日已经有不少上折子参你的了,在这么下去恐怕皇兄也压不住。” 秦玄熠说的蓝洛夜自然都明白,他这些年向来都是极懂得分寸的:“此事一了,我就会交出手里的兵权,想必皇上也会乐见其成,毕竟,爱美人的人通常不会有什么野心。” 蓝楚霁效率极高,不出一日已探出了端倪:“有一点很奇怪,沿途的记号用的是蓝家特有的,而且是镇国公在世的时候用的那套。” “嗯?”蓝洛夜先是愣了一下,“永定二十五年?” 蓝楚霁点点头:“对,永定二十五年蓝家将所有联络记号全部替换掉,对方显然不知道这点,不可能是碧小姐留下的,会不会有诈?” “当日在茶楼里和碧倩说话的那个苗女找到了么?”蓝洛夜话锋一转,眼睛却看着手边的画轴。 蓝楚霁闭口不言,蓝洛夜却将手边的画轴一掷,蓝楚霁堪堪接住:“这是照着描述为那苗女绘的画像,你打开看看。” 蓝楚霁一头雾水,却在看见画像的一瞬间失声惊叫:“这是,大小姐?!” 蓝柯的夫人天罗素从西域而来,是个胡人,容貌艳丽,顾盼生姿,与蓝柯算是一对璧人。蓝清舞容貌肖似其母,幼年时便是个小美人,五官立体,更是生了一头卷发,极为漂亮可人,纵然隔了这么多年,蓝楚霁还是能够一眼认出。 “若是和大小姐有关,大小姐又跟碧姑娘有什么过节?”蓝楚霁依旧不解,“算了,反正云溟已经顺着记号跟上去了,到时一探便知。” 四月月末,蓝洛夜率二百亲卫以围猎之名出城,举朝哗然。以御史台为首的大臣上奏弹劾,联名过百,广陵王肆意妄为,恃宠生娇,未经批准,私自出城,有谋逆之嫌,应以罪论处。 左右二相、襄定王持中立态度,淮阳王联合兵部几位官员保奏广陵王,称广陵王一向忠心耿耿,为朝廷南征北战,身先士卒,绝无二心。 帝不言,只下令召广陵王回京,众不复言。 散朝之后,欧阳雄与五王并肩而行,五王温脉如昔,欧阳雄面有郁郁之色。 “你已过而立之年。膝下却无一儿半女,终究是件憾事。飘零已过出宫之龄。。。” “岳父大人!”秦玄炀声音不大却坚定,打断了欧阳雄接下来的话。他一向温和有礼,此番将欧阳雄也吼得一愣,一把花白的胡子在风里有些颤抖。 秦玄炀看着欧阳雄,昔日的风华气度终不可追,已显了老态,心下有些不忍,语气也柔和了下来:“少谦不求有后,只求漠零康健无忧。” 欧阳雄听了这话不是不感动的,可他欧阳家已经断送了两位女儿在深宫,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飘零再入皇宫?“漠零那边,我已经跟她提过,她并不反对。。。我也知道是委屈了你,只是。。。唉!” 并不反对?呵,秦玄炀心下苦笑,何止是并不反对,恐怕是一百个赞成的:“相爷若是还想安享晚年,便将刚刚所说尽数忘了。淑仪一直未获准出宫,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眼下谁去要人就是和皇上抢女人,“相爷好意,少谦无福消受,就此告辞。” 暮春三月 羊欢草长 天寒地冻 谁人饲狼 人心怜羊 狼心独怆 天心难测 世情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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