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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情已被雨打风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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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章(2)(第1页/共4页)
文 /
沧浪船夫
言|情|小|说|吧
老梁家人清楚地记得
冬月上旬
距儿子们婚礼还有四天的那个小雪初霁的傍晚
搞革命走火入魔的父亲
是如何兀然摆脱了疯魔
用钟声把黑风口人召集到村口
兴致极高地向大家宣布:“从明儿个起
咱们也要深翻地
”在动员大会上
像以往历次运动开始时一样
他又开始对深翻地运动
作了科学的说明:“土地的潜力是无限的
粮食的产量也是无限的
土地能翻多深
粮食就能增产多少
”就在这天夜里
梁果复向全村发布了最新的命令:从明天凌晨两点起
所有的黑风口人
必须停止一切无关紧要的活动
统统参加深翻地运动
和以往的历次运动一样
梁果复的指令
没遇到任何有力的抵制
人们只是在心里
对这些形形 色色 的运动
感到厌恶和恐惧
这回
对运动恐惧得最厉害的
要算是老梁家和老杨家正等着结婚的儿女们
一听到这项指令
他们都感到了头晕恶心
无疑
即将举办的婚礼
至少要拖到深翻地运动以后了
因为在整个深翻地运动中
梁果复根本就不给黑风口任何人一个喘息的机会
一夜未睡的梁果复
瞪着一只发红的大眼睛
在第二天凌晨两点整
准时敲响火警一样的钟声
把睡眼惺忪的黑风口人从梦乡里惊醒
一些懵懂的人
以为谁家起了火
慌里慌张地提着水桶
跑到了村口
问梁果复火点在哪儿
气得梁果复不得不用最响亮的声音
向那些正在懵懂的人高喊一声:“深翻地
”这才把一群糊涂虫惊醒
把水桶送回家去
扛着铁锨镐头
跟着梁果复去深翻地
和当初率领采矿队进山采矿时相仿
梁果复高举着晨风中猎猎招展的旗帜
把一群眼睛还在发涩的懵懂队伍
带到了空旷的田野
站成稀稀拉拉的一排
开始挖地三尺
因为事先看过湖北建国一社的成功经验
再加上丰富的想像
以及参照《人民日报》提供的数据
梁果复为黑风口深翻地运动
制定了科学的标准:挖地三尺三
“明年
这里就会亩产几万斤粮食啦
”梁果复手持自制的卡尺
一边检验每个人的挖地深度
一边向大家宣讲深翻地的好处
一边翻看《人民日报》
为的是准确按照报约上介绍的方法去做
这种劳动的强度是罕见的
以至于三天后
人们连上厕所的力气都没有了
常常在深翻地的工地上
背过身子就自行方便
大财甚至因为这种高强度的劳动
减轻了因为不能结婚而造成的痛苦
起初他还以为
这只是一种错觉
是由于不能结婚的痛苦过大
已经超出了痛苦的极限所致
可是回家的路上
当把这种感觉告诉弟弟得财时
困倦不堪的得财说
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迷恋香琴了
甚至从深翻地以来
他们已经三天没进山打柴了
可心里却没有了从前那种一见不到香琴就想自杀的念头
大财对弟弟的这种说法感到惊讶
担心长期这样下去
不但会淡泊他和香阁之间的感情
甚至会成为地地道道的行尸走肉
出于这种担心
他就注意在干活时
多想一想香阁
但渐渐的
他发觉
这种做法越来越困难了
因为每当这样做时
他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行
仿佛要把一块不胜重负的巨石从地上搬起
倦怠
像无数条粘韧的蛛丝
将黑风口人像被网住的小飞虫一样死死地缠住
无论怎么挣脱
都无法脱身
任何新事旧情
现在对黑风口人来说
都变得一片模糊
如果说现在还有种清晰的感觉
那就是无可奈何的疲乏;最明了的渴望
就是睡一觉
哪怕一小会儿也好
这种渴望那么不可扼制
连梁果复粗野的惩罚
都无济于事
梁果复让劳动时偷懒睡觉的人
一条腿站在大石头上
接受广大贫下中农的批判
可是很快就发现
被批判的那个人
居然摇摇晃晃地一条腿站着睡着了;往贪睡的人头上浇冷水也不行;强迫他们吃最辛辣的辣椒
也无法驱走他们身上的困乏
最后用“共产主义马上要实现啦
”的口号影响他们
也失败了
看来黑风口人已经染上了不可救药的嗜眠症
被这种嗜眠症折磨得疲倦不堪之后
他们就只好投降了
为了防止梁果复突如其来的监督惩罚
黑风口人不得不采用各式各样的睡眠方式
来躲避梁果复的突然袭击
劳动时
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一群人用手撑着锨把
好像正在卖力地干活
可是长时间里却不见他们动弹一下
显而易见
他们已经睡着了;而有的人蹲在地上
手里握着镐头
似乎在修理一下不大好使的镐头
但当你从他身边走过时
却能听到鼾声
当整个工地的人
都在各种各样的劳动姿势中睡着时
工地上就像一个庞大的雕像群
胜过巴黎卢浮宫的蜡象馆
梁果复一当发现了这些
就叫苦不迭
抱怨黑风口人缺乏革命热情
不能像他一样拼命地革命
同时
他又像一个忙碌的档车女工
不停地在人群中蹿来蹿去
不时拿手推推站着的人
看看他们是否睡着了
大声咒骂贪睡的人
慢慢的
黑风口人不得不改变嗜眠习惯
学会在走路时睡觉
在吃饭时睡觉
在一切方便的时候睡觉
那会儿
只要你看见有人走路时深一脚浅一脚的摇摇晃晃
像刚离开酒店的醉汉
不用问
这人准是在睡着走路;而在饭桌上
当有人用筷子夹的不是菜
而是盘子边儿
偶尔还会把饭塞进鼻孔里
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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